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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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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8章

溫廷安初來廣府的那日, 首登水磨青板橋,楊佑楊書記對她說過,他為官十八年, 每一年, 在橋上抱石沈珠江的人, 凡所盡有,無所不有,其中就見過有人拖家帶口一起墜橋縱江的。

楊書記之所言,在今朝一語成讖了。

明明尚未到正午, 但她頗覺覆照在頭頂之上的日朗,教人有些發昏,心中有一大惑, 在心腔深處細細翻攪, 通過昨夜與賀先接觸,一番對談, 此人端的是耿直豪爽的性子,亦從未露出死志, 怎的會要去同唐氏母子殉情?

一眾捕快皂隸,很快疏通橋墩上下看熱鬧的百姓,規劃出一大片官府通道,讓溫廷安、周廉和豐忠全等人, 順遂地行至珠江的堤畔之處。此處原先是貨船卸槳、漁商沽賣之地, 此刻卻麇集著諸多駁船,披星戴月地圍繞著一艘碧青竹筏,瞅清竹筏之上的人, 赫然就是剛在夕食庵打過照面的阿繭,少年手腳極是伶俐, 只身將三人的屍體,從珠江之中撈了起來,並排癱放於竹筏之上,當下操槳,竹筏儼似飛魚,於倒映著粼粼翠光的綠水之中疾馳,稍息功夫,便是驅前停岸,

見著廣州知府帶大理寺眾人來了,阿繭俯跪見禮,愧怍地道:“草民方才拭了拭三人的鼻息,皆是斷了氣的……草民行事不力,萬請知府老爺降罪。”

楊佑替豐忠全擺了擺手,代為說道:“生死有命,想死的人,饒是要攔,根本就是攔也攔不住,你已經盡了人事,茲事並不能責咎於你,要責咎的話,就應先問問這躺在地面上的人了。”

三具屍體被擱放在一叢苧麻編織的草席之上,因是長久地浸泡在水面之上,屍身俱是泛散著一片冷白之色,發絲散亂,如寄藻粘稠地黏成綹,大面積遮住血色逐漸褪盡的蒼白面容,透過發絲,可以望見那三張全無表情的人臉,儼似裹著一層屍蠟般半透明,膚色灰蒙,毫無一絲光澤。

三人衣衫盡濕,衣褶驟顯,彌漫著一片鋪天蓋地的腥郁水汽,尤其是賀先的屍首,本是從溺井之中浸泡過一回,此刻更顯朽臭,引得在場眾人忍不住掩住口鼻。

溫廷安拭了拭他們腕間的脈搏,確乎是停止了跳動,在楊淳和呂祖遷、府衙仵作趕來之前,溫廷安詢問阿繭:“你是何時看到賀先和郝家母子出現在水磨青板橋上的?”

阿繭撓了撓首,道:“應該就在半刻鐘前不久罷,草民看到了賀陶匠攜著郝家妻兒,出現在了橋檻之上,賀陶匠將母子摟得緊緊的,倆當是所有人都吃了一嚇,這一幕,不僅是草民見著了,往來珠江口的客商船商都見著了。”

溫廷安一副若有所思之色:“他們是從哪一岸上來的?”

阿繭道:“是從南岸上來的。”

溫廷安眉心微微蹙了一蹙,朝著橫懸在珠江上方的水磨青石板橋,遙遙瞰了一眼,因方才生發過墜江一事,原是在橋墩上做生意的販夫走卒,皆是被分趕至南北兩岸去了,她將周廉喚至身邊,低語交代了一些事,周廉聽罷,登時領命而去。

豐忠全先前說過,牢獄溺井的最終排放口,是位於在珠江下游北岸,雖說賀先水性很好,但在一刻鐘之內,真能從北岸潛游至南岸,與唐氏母子接頭麽?

而且,這一出殉情,未免也過於突然,昨夜說過要同唐氏一起過日子的人,目下居然拖家帶口沈了珠江,這動機何在?難道真是因為自己挨不住冷鐵窗,一時想不開,遂是走了極端?

溫廷安心腑之中惑意愈甚,凝聲問豐忠全:“能否先引我去珠江下游走上一遭?”

目前他們所處的位置,居於珠江中段偏下游,溺井排放之地,則在更為下游的位置。說起來,兩岸之間其實鑄有三座大橋,中上下各一座,水磨青板橋是位於中下游的大橋,而最下游的地方,則搭鑄有一座石板拱橋,這座橋沒青板橋那般氣派,既窄且峭,橋墩處掘有三座拱洞,顯然是作洩洪之用,橋上往來之人,極是寥寥,只有矗立於南岸的一座六角鎮江塔,形態娉婷裊娜,儼似窈窕淑女的一截小蠻腰。

豐忠全指著北堤下方那一處寬大的石巖洞,溫廷安順著他的手勢望去,只見洞壁之內,延伸出一截竹筧,竹筧之上正源源不斷地排放垢水,她聽豐忠全道:“此處是牢獄溺井之中的終處,賀先想必是從石巖洞縱出來,再踅游至中下游的南岸。”

溫廷安略一凝眉:“為何他不能先上岸?”

豐忠全指著拱橋兩岸:“細路仔,你且看清了,拱橋兩側的堤岸,高達近五丈,因不是商埠舶貿之地,兩岸並未修葺可供上岸的大斜坡,岸畔是全然垂直矗立於珠江,饒是他要爬,那堤岸處的石壁,既滑且濕,還很高,又怎能可能在短瞬之間內攀爬上去?”

“再者,此處是洩洪之地,人煙稀少寡寥,他疾聲呼救,也不一定能有人撈他上岸。他爬不上去,四遭也沒有人煙,自然只能徒身溯游而上了,是也不是?”

溫廷安指著屹立於南岸的鎮江塔:“此塔之上,難道沒有官兵鎮守?若是有人在塔上,必定能夠看到從石巖洞縱游而出的賀先。”

“在塔上,真的能夠看到石拱橋之下的景致麽?”豐忠全笑了一笑。

“難道不能?”溫廷安匪夷所思。

豐忠全搖了搖首:“細路仔到底還是太年輕了,目下跟我上塔,望上一望,再做決斷也不遲。”

一條青泥小徑,呈九曲之勢通往鎮河塔,塔外列兩座白石大鼎爐,爐內皆是密密匝匝的黃香,佛青色的塔身底下,邊邊角角處,也有不少香枝,溫廷安問:“這些香做什麽用?”

“用來追憶一位朝姓京官,此人官拜工部尚書,二十多年前下野嶺南,不過不在廣府,而在閩州。閔州靠海,颶風頻發,一旦發生颶風,那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,也會殃及廣州,最遭殃的便是各州墾田農作的百姓,這位朝尚書想了諸多治颶風治洪災的法子,也修葺了不少防洪橋,”豐忠全道,“這一座鎮河塔,便是廣府百姓聚資用來惦念這位大人的,不過,他目下不在閔州,大半年前便遷擢回京了。”

“不過,有些惋惜地是,回京路上便病歿了。”

溫廷安看到了矗立在鎮河塔前的玄漆石碑,鏨刻著朝尚書的功德,此間看到了『夕食庵』三個字,溫廷安納罕道:“朝大人居然還創設了夕食庵?”

“正是,他可是夕食庵背後最大的東家,望鶴師傅便是他親自……”話至半途,豐忠全猝然囿於什麽,匆促地停了口,似是不願再說下去,僅是道:“都是些陳年舊事了,不提也罷。”

溫廷安露出了一副凝色,不知為何,想起此前在南下的客船上,呂祖遷心直口快,問起了腹中孩子的生父,望鶴是這樣答覆:『這個孩子,沒有父親。』

也不知這位朝大人,同望鶴師傅交情如何,而這位廣府老爺,似是曉得不少內情,但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。不過,這一段稗官野史,與目下的案子無甚關聯,溫廷安先姑且存了一個心眼。

她跟隨豐忠全上了塔,鎮河塔攏共有十六層,塔身竟然是空心的,空氣之中彌漫著濃郁的潮濕氣息,比及登上塔身的最高處,朝下俯望之時,僅一眼,溫廷安悉身一震。

目之所及之處,塔外俱是一片厚重的乳白雲岫,層層疊疊地遮掩住了石拱橋的景致,她憑欄俯瞰,根本望不到石巖洞處的具體情狀。

“細路仔,你想不到罷,江畔兩岸,尤其迫近下游,地面上空是冷熱交匯最嚴峻的地方,一般在卯正到午正牌分,低空處皆會出現濃重的雲岫,你方才在橋面上,是看不出雲岫的,因為它與穹空之色相近,你居於高處,視野便會被雲岫所遮擋,只能等午正以後,雲散岫泯,你才能望清珠江的原貌。”

溫廷安在鎮江塔的塔頂矚目遠望,果真是觀察不清下游河岸,易言之,賀先從石巖洞游出來時,現場並未任何一人看到他,更遑論是救他,難道,他真的是徒身溯游而上的麽?

畢竟,從下游游至中下游,攏共有兩三裏的水程,他一刻鐘,真的能游到麽?

按下這一絲疑緒先不表。

這一會兒,呂祖遷、楊淳以及府衙仵作適時趕了來,見著溫廷安回來,仵作這才開始驗屍。

往返來回,日頭已然升得老高,一座寬大的四角青帛帳篷搭了起來,以作臨時驗屍之用,仵作先是剖驗唐氏的屍首。

驗屍時,唐氏的生母,並及唐家幾位婦人,收到了女兒沈江的消息後,匆匆趕來,跪伏在近旁,以帕子掩面泣不成聲。

“三姐是家中嫁得最好的了,怎能這般想不開?”

“是啊,到底是嫁了個有名有姓的官兒,嫁過去後,姐夫根本沒有苛待她,她怎能敢去偷人吶!”

“她是真真的嬌氣,投得是平民胎,當自己是公府千金小姐的命,這世道,哪家的丈夫不會打發妻?打就是疼她啊,她還不惜福!”

“死了也罷了,幹嘛連累崢哥兒,怎麽說也是唐家的外孫,他們一對偷食鴛鴦,死了事小,可香火斷了事大!”

“你們姐兒倆就少說兩句罷,沒見這官府的人兒都瞧著,萬一懷疑上了你們,可就遭罪。”

女眷一直嘰嘰喳喳,沒個了歇,溫廷安蹙了一蹙眉心,往她們掠去一眼,眾人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威壓,一霎地噤若寒蟬,掩面羞避。

仵作剔掉了唐氏的指甲,比及揭開屍首身上的厚實衣裳,眾人俱是斂聲屏息,空氣遁入一片死寂之中,拂掠至江岸的春風停擺了,彌散於空氣之中的血腥之氣,愈發稠郁。

溫廷安此前未與唐氏正面打過交道,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,唐氏從一個被家.暴的母親,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、有血有肉的人。溫廷安看到屍首遍體的淤青與傷痕,從脖頸至肚腹,再從肚腹至腳踝,未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。

掐痕,鞭傷,踹傷,燙傷,搓傷,砸傷,刺傷……

她仿佛從能這些傷口,看到了唐氏生前的遭遇,嫁人後,常年只能困囿於服侍丈夫與哺育兒子之間,面對下值回來後,處處瀉火的丈夫,唐氏被掌摑,被毆打,被輕侮,被挑刺,面對如此不合理的遭遇,她應是極大的委屈,但鄰裏街坊不以為意,覺得她嫁得高,母家也不以為意,以所謂過來人的身份教育她,說她被打,是在恪守一位妻子的本分。

郝容是在以丈夫的名義,合法毆打唐氏,嚼舌根的鄰裏街坊、唐氏的母家女眷,不消說,俱是間接殺死唐氏的幫兇。

只是這些幫兇,都還不自知罷了。

仵作逐一勘驗了唐氏、賀先與郝崢的屍首,對溫廷安道:“三人俱是隸屬於溺斃而亡,斷氣順序依次是賀先、郝崢與唐氏。”

溫廷安接過了初驗的驗狀,有三處地方,很快引起了她的註意。

第一處,仵作在唐氏與郝崢在腹腸之中發現了少量米醾,表明死者生前是用過了晝食,因未來得及消化,米醾的種類,可以具體判定為黃埔米。

“一個存了輕生念頭的女子,赴死之前,還會用晝食麽?”

楊淳道:“有可能的啊,比如說我,我做任何事都習慣先果腹,否則,任何事情都沒心情進展不下去了。”

呂祖遷乜斜他一眼:“照你的意思,唐氏輕生不輕生,全靠她的心情麽?這分明是兩碼事。我覺得唐氏、郝崢未必真的想隨賀先死去,可能是賀先在生前,逼過母子二人,漂亮話說得一套一套的。看看,他劫獄也罷了,還教唆無辜之人跳江,分明就是個承擔不起責任的懦夫!”

溫廷安遙遙首:“你們有沒有發現,郝容的死法,與賀先、唐氏、郝崢的死法,近乎完全一致,俱是沈珠江,非人力所致的溺斃,生發的時機也極為突然,教人簡直意想不到。要輕生的話,也需要很長的一段心理準備,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地決定輕生的,不說大人了,尤其是郝崢,才九歲的孩子,居然連一絲掙紮的痕跡也沒有,也太聽話了,看起來,完全是沒有求生欲的樣子。”

溫廷安看向兩人,面覆霜意:“難道不覺得很詭異嗎?”

楊佑在旁邊聽了,和稀泥說:“哎呀,想死的人,攔也攔不住嘛——”

“那麽,楊書記,您有過想死的念頭嗎?”

楊佑勃然變色:“你這細路仔,怎的說話的呢?”

溫廷安點了點頭:“看來你完全沒有死志,很好,”她話鋒一轉,“其實,去喝廣府早茶以前,我看到衙府的禦用大夫,來送體檢檢狀了,恰好我看到了您的檢狀,您的身體情狀委實不容樂觀,患有潛在的肺癆,很可能無法根治,壽命也一般不超過三個月。”

溫廷安說得非常嚴肅,這教楊佑如罹雷殛,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溫廷安:“真的假的?我的體檢驗狀之上,真的這般寫了?”

溫廷安點了點首:“是,您可以吩咐差役現在給您取來。”

楊佑劇烈地踉蹌了一下,面色如石灰,他沈默了很久,下意識對豐忠全道:“知府老爺,這一樁事,千萬別讓下官的妻兒曉得,一切都照常過活就好,對了,您將拖延了半年的薪俸,教廣府的納部結算一下,下官要存下來,一半讓內子拿和離書去改嫁,一半讓兒子能繼續念書……總之,別教妻兒繼續跟下官活受罪。”

溫廷安道:“您心裏真是這般想的麽?不應拖家帶口,一死了事?”

“如果我是孤身一人,確乎能這般作為,但我有一個家要養,我希望在死前,務必安頓好她們,至於讓她們隨我同去,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做法!我斷不可能會這麽勢利!”

溫廷安笑了笑,“看啊,楊書記,您已經說出答案了,身為一個準人父、準人夫,賀先縱任深陷縲紲,又怎的可能為了一己勢利,而做出拖家帶口沈珠江的事呢?”

她撚緊了驗狀:“普天之下的父親,心理大多都有共通之處,楊書記方才的心理,賀先又何嘗不是這般作想的呢?”

此話一落,在場所有人俱是怔住,楊淳憨然地插嘴:“那郝容算什麽?”

溫廷安失笑:“家暴男屬特殊案例,可以排除在假設之外。”

楊佑容色一凝:“慢著,你說是假設……那麽,方才所謂的肺癆,難道是誆我的?”

溫廷安道:“不然的話,又怎能讓楊書記對一位逼上絕路的準父親,感同身受呢?”

楊佑瞠目結舌,張了張口,卻楞是一句話都道不出。

“大人說得對,小女斷不可能有輕生之念……”這時,唐家之中一直緘默飲泣的老太太,扶著藜杖蹣跚行前,一身素衣,兩鬢添霜,背部佝僂,老淚縱橫,由唐家姑嫂左右攙扶行前,唐老太太悲戚地道,“前幾日,是老身七十三歲壽辰,這小妮子還躬自帶著崢哥兒前來賀壽,送了一籃高郵鴨蛋、一笸籮荔枝果,還有兩件新裁的夏冬衣裳和膝棉。”

“這小妮子說,要跟郝容和離,嫁給一位賀姓的陶匠,老身就斥了她一頓不知好歹,她就在老身的院子前,跪了倆時辰,任誰都扶不起,老身最後心軟了,怕她跪斷腿,讓其起身……老身還拿軟尺裁量她的腰身,決意親自幫她新裁一身嫁衣,女兒家,不管嫁給誰,嫁幾次,都要嫁得風光,可這小妮子,怎的就出了事……”

老太太委實悲慟不已,最後差點哭得暈厥過去,被唐家女眷先攙扶了回去。

眾人俱是道聲:“節哀。”

溫廷安繼續檢視驗狀,第二處疑點,是三人的死亡順序。

三人墜江的時候,為何會是賀先最先斷氣,他是三人之中水性最好的人,按道理,應該是最後斷氣的人才是。

這有些教人捋不明白。

第三處疑點,仵作在賀先的指甲縫隙之中,發現少量的竹屑。溫廷安吩咐呂祖遷道:“勘對一下,指甲罅隙處的竹屑,是否屬於溺井之中竹筧的材質。”

呂祖遷面如土色:“還來啊,我這才剛掏過糞,又讓我下溺井取樣兒?”

雖然話是這樣說,態度也很膈應,但呂祖遷到底是回公廨采樣了。

這時候,周廉回來了,不過,悉身都是濕漉泥巴,衣衫蘸染了泥汙,行相極其狼狽。

溫廷安訝然:“你這是怎麽了?”

周廉生無可戀地指了指身後,溫廷安順勢過去,這才發現,他身後多了十來個小尾巴,楊淳詫訝道:“這些不都是賀先的小學徒麽?”

周廉無可奈何地揉額角:“是這樣,我去南岸詢問那些販夫走卒,問他們有沒有看到賀先攀上南岸的身影,有一群稚子說看到了,我去問他們,喏,他們不答,卻直截了當賞了我一車陶泥,我就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了。”

這十餘位孩子,俱是穿著襜衣,滿臉敵意地怒瞪著他們,眼珠朝上,大半部分都是眼白。

為首一位孩子紅著眼眶道:“你們這群狗官,不分青紅皂白,就抓走師傅,師傅就是被你們害死的——”

說著,覆又撚起隨身攜帶的陶泥桶,爭先恐後地砸向他們。

周廉回望他們一眼,凝聲道:“細路仔,亂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,沒看到大理寺正在勘查你們師傅的案子麽……”

話未畢,他又被砸了一身汙泥。

楊佑見狀,道:“你們這群頑劣小兒,真真是好大的膽子,膽敢襲擊大理寺的官差,活膩歪了!來人,快快將他們抓起來!”

但這群稚子絲毫沒帶怕的,各自負起陶泥桶,奮不顧身砸向官兵。

仿佛真是窩藏著天大的冤屈與火氣。

溫廷安行上前,擋在了官兵與稚子之間,這時候,那一團泥垢,不偏不倚地,砸在她的衣袍之上。

空氣沈寂了一瞬,那個砸泥的稚子,意識到她可能是一位人物,但她沒有避擋分毫,還朝著他走上前來。

“你、你要做什麽?”孩子的聲音隱微地發顫,看向了她腰間佩掛的軟劍。

溫廷安微微屈身,以手撐著膝面,一晌輕描淡寫地撣去衣袍上的泥漬,一晌與他平視,溫和地道:“賀師傅發生了這樣的事,你們一定感到很難過罷。”

“當初在圍龍屋直接抓走他,此舉,我們的確欠缺了一些妥當。”

“所以,現在我們正在追查他真實的死因。”

“聽說你們是在南岸看到了賀先,確有此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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